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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楚】他和他的龙先生·终

上半年本《可可慕斯》里未公开的那篇,前文走→(上)(中)

没时间写贺文所以拿这篇来混个生快(揍)……总之中心思想是老大生日快乐!献给世界上最好的大猪蹄子(?)!等考完用心给你补一篇正式的啵啵!



《他和他的龙先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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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失踪了。


发现这件事是在他带领小组下潜极渊的一周之后,昂热以及尾随他来到日本的加图索家精英几乎将日本海周围的大街小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与这次任务的组长取得联系。


“出了点意外……”曾经同为患难兄弟,在八千米深海赤裸相对汗流浃背的S级缩头缩脑地蜷着肩膀,恨不得自己真的是只乌龟,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缩到龟壳里去。对面几人的目光直射在他脑门上让他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


但他不得不说下去:


“在潜水艇上浮之前核动力舱出现故障,必须要手动输入密码才能启动。日本分部威胁我们说如果不引燃核动力舱就不拉我们上去,所以老大就出去了……”


“走出潜水艇?”对面几人均是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不,比那还要可怕一点,那个曾经与路明非有过一面之缘的,名叫帕西·加图索的青年此刻已经脸色苍白,双拳紧紧握着,在桌面下止不住地颤抖。


“说重点亲爱的,重要的是他回来了吗?”只有昂热依然很耐心地打断他……当然是迫于形势,问他,“你们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失散的?”


“我,我不知道……”路明非抓耳挠腮,“那之后尽管潜水器急速上升,但爆炸的余波还是太强了……我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救上来,总之像只死掉的章鱼一样四肢摊开趴在渔船上,和一条鲨鱼躺在一起……”


“八千千米的深海,即便在潜水艇里生存几率也不大,据诺玛的推测只有1%不到。”昂热再次打断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同僚们,“这下你们也听到了……”


“听到个屁!昂热你听着,如果恺撒死了我保证整个加图索家都会和你们拼命!”弗罗斯特在电话那头失态地大吼,所有人都能听见他在那边盛怒之下狂拍桌板的声音,昂热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位老熟人苍老的面庞上皱纹如同蚯蚓般扭曲在一起的模样,“找!继续找!派出所有人到海面以下……”


“如果他没能跟着迪里雅斯特号一起上浮,那么恐怕你们潜到极渊也只会空手而归。”昂热把听筒放在离自己足够远的地方冷静地说,“说真的,发生这种意外我也很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那位优秀的学生可以活下来……”


“请您闭嘴。”这是帕西的声音。


“深海作业组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准备下潜?”加图索家的精英在通过加密的电缆联系这位秘书……局面逐渐走向失控的状态。路明非趁着他们忽略自己的这个绝佳机会,抱着手机钻到桌子底下。一时间,风声,雨声,争吵声,怒骂声,来电声,紧张的汇报声,还有其中夹杂着的昂热的格格不入的劝慰声……短短的几分钟内各种声音都叠加在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小小的木板房简直要被过载的声波撑破了。


“喂——”而路明非也正拿桌布挡着脑袋对着话筒那边吼,“败狗声音大点我听不清——”他边说边探出脑袋迅速地扫视了一眼目前胶着的战况,然后更加迅速地缩回头去,“现在是校长以一敌十舌战群雄——妈的我觉得老大家里的人下一秒就会指着我们的脑袋嘟嘟嘟嘟开始扫射——”


“在被射成窟窿以前你先听我说!”另一边芬格尔在一整个玻璃橱窗的手办后面跺着脚,“我想说我他妈看见恺撒了!”从盒子与盒子的缝隙间可以完整地看到一大片繁华的街景,他的正对面是一家随处可见的游戏城,“恺撒!是老大!听到了吗!妈的我看见他了!”


路明非按开免提,同一时刻房间里所有正鸡飞狗跳的人物都呆住了……包括他自己。



“也就是说在我们找他找到昏天黑地差点被加图索家那帮恶徒射成筛子的时候他这个恶徒之首居然在把妹!”新闻部部长无比愤怒地掐着手中的手办盒子道,仿佛此刻手里掐着的其实就是恺撒·加图索——这位声名显赫的富二代的脖子,“而且看样子还是一个高中生——妈的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他死了,正打算动员全学生会为他办一场空前盛大的追悼仪式……”


“师兄你再捏下去就要赔钱了。”路明非无比担忧地看着他手里那个半身长的凉宫春日手办,其实是担心那颗漂亮的脑袋被这个浑身肌肉的邋遢大猩猩掰断,“现在的重点是你看到他了……但是他人在哪里?”


“我们连他把的妹的一根头发都没找见。”执行部的专员接着没好气地吐槽。在接到电话以后他们全员出动,整整花费了三个小时把秋叶原的这片街区翻了个底朝天,但最终还是空手而归,“你确定你没看错人么……”


“我确定我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芬格尔发誓,“以前学生会新闻部部长的名义——那么一个骚包的金发高个子在日本可不常见,尤其他嘴里还叼着自己标志性的雪茄——我清楚地看到他们进了刚才对面的游戏中心,并且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去问了,那家游戏中心既没有后门也没有地道,出口和入口在同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帕西道,“两个人留在门口看着,剩下的人跟我进去再找一圈。”


大队人马重新鱼贯而入。


路明非咂嘴:“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真不怕蛇歧八家找来么。”


“加图索家的高层已经出面和蛇歧八家展开交涉了,只不过形势不容乐观,因此他们现在恨不得和整个日本开战。”昂热随口接道。他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说过话,一副沉思者的面庞,于是也没有人敢打搅他,“话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把视线投向路明非:“在掷出核动力舱以后,迪里雅斯特号只剩下一个弱电发动机,所以你是怎么急速上升的?而且据我所知哪怕所有安全索和发动机全部开启也不够你们逃离一场核爆炸……”


路明非被他盯得浑身发虚。



一周之前,八千米深海以下。


恺撒打开加压舱的舱门,顺着海水缓缓下降。他身上仅用一条安全锁索和迪里雅斯特号相连,而不远处是被成千上万肺螺包裹起来的核动力舱,犹如一柄狭长的石斧,刚好悬停在距列宁号不到十米的海床上方。


时不时有矫捷的尸守和他擦身而过,它们人身蛇尾,每一只总长都在五米以上。路明非看着恺撒穿着圆润的齐柏林装具努力避开和他们的冲撞,就仿佛看到了下一秒他身上的潜水服被利齿咬开的画面……如果这样的话不等那些精壮的怪物将恺撒拆吞入腹,恺撒就会被深海的高压压成一块分不清皮肤和内脏和骨骼的血块……想象着这样的画面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肺已经要被吓出来了。因此在恺撒尽可能小心地降落在肺螺堆的过程中,耳机里一直传来路明非紧张过头因而舌头打结的声音,反复问着一句话,“老大你还好么?”


“我很好。”恺撒这么回答,尽管实际上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装具内的超高压盐水令他觉得呼吸困难,大脑充血。他十分费力地拨开这些密密麻麻还在蠕动的小生物,仿佛是在游泳一般,身姿却一点也不矫健,一步步地向着不到十米之外的核动力舱前进。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他渐渐地看不清目标在那里。深海的高压仿佛要将他的大脑连同五脏六腑都压成一片薄纸,装具笨拙的金属义肢在肺螺堆里止不住地打滑。


“还有两分钟!”路明非在潜水舱里看着这一幕,愈发心惊胆战了,抓着通讯器几乎要跳起来,“老大快!加油!不行就撤!大不了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成功引燃核动力舱!反正看不到!让他们先拉我们上去再说!”


恺撒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路明非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还是单纯只是想在深海中摇摇头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成千上万的死侍贴着球形舱体的外壳而过。恺撒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这时候比起视觉不如依靠听觉赌一把。镰鼬们在海水中疯狂盘旋飞舞,他们飞过古城上方,飞过四角悬挂的黑色铜铃,成千上万的死侍与这些看不见的小飞兽擦肩而过……海水流动的声音与铃铛的轻响此起彼伏,他听得到古城的呼吸声,胚胎的呼吸声,甚至是那具核动力舱的呼吸声,不适的阻力全部消失了,大概是镰鼬们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他伸出义肢触碰到舱体坚硬的外壳……不,并不坚硬,反而有些柔软,犹如肺螺壳里的软肉……


恺撒猛然睁开眼睛……见鬼的一具核动力舱怎么可能有呼吸声?


路明非在小小的潜水舱内已经快要吓呆了。


根本不是什么肺螺的肉,装具上半身的两条义肢之间是一具人类的身体。也不是镰鼬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是所有的肺螺全部自动散开。而漂浮在核动力舱旁边的青年身上甚至什么防护装具都没穿,一手扶着密码板一手贴在恺撒圆形的头盔上,熟悉的黄金色双瞳直视着他。


这场景看起来未免太玄幻了,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心道这位哥哥我似曾相识啊!就在那年诺顿馆的地下仓库,您还看在老大的面子上送过我一颗血红色的鹰眼宝石……


恺撒也呆呆地看着他。他挪动义肢在青年的脸上戳来戳去……直到那张威严如山的面庞终于被他戳出了一丝裂痕。


“你摸够了没有?”楚子航冷冷地问。


……这实在太惊喜了!


听到这句话,恺撒终于能够确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幻觉。他的第一反应是张开义肢给青年一个热烈的拥抱——却忘了自己现在的体型是一个球,而不是和青年一样的杆形,这导致他反过来被这种笨拙的动作弹回去几厘米,义肢无力地在海水里飘摇。


楚子航及时拉他回来。


虽然不明白楚子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没想到在他们睽别一年之后居然以这种惊奇而且不可思议同时有点浪漫的方式在海底最深处相会了。想想看,深海八千米,他和楚子航隔着一层薄薄的……可能并没有那么薄的潜水衣四目相对,周围是幽蓝的海水和火红的岩浆飞絮,人面蛇身的尸守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划破海水经过,四角铜铃的声音依旧幽幽地摇晃在深不见底的水波中,就像楚子航的黑发,那么美,那么神秘……


“你不该用‘镰鼬’。”楚子航在恺撒的面罩上轻轻拍了一下,强制他收回言灵,“在一位远古龙王的领域中使用这种言灵,只会遭到反噬,这座古城的存在就是为了蛊惑人心。”


恺撒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是被你蛊惑的话,那我其实挺乐意的。”隔着一层面罩,他对楚子航说。然而对方不知道是没有意会还是故意不看他……恺撒耸了耸肩。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路明非捂着眼睛不去看下面赤条条的龙青年和他家老大紧握不放的手。好歹是一条龙……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总之这些都不重要了,好歹是条龙,那么即便恺撒想不起来密码它也有办法点燃核动力舱并且带他们上去的吧?毕竟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一段禁断之恋啊!


想到这里,路明非的食指和中指间不由得露出了一条缝。大概是衰仔一生中最威风潇洒的时刻,他隔着十米的高压海水对着通讯设备狂吼,去命令他的顶头上司和一位看起来就很拉风很叼的龙前辈:“老大核动力舱啊核动力舱!别忘了正事!龙龙龙龙龙……龙师兄麻烦帮一下忙!只要点燃了这个东西我们就能上去啦!”


“他说的是真的么?”楚子航看向恺撒。


恺撒这才发现他其实嘴唇没动,声音却是直接落在自己耳边的。于是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路明非说的对。


楚子航的手缓缓地贴在舱体外部。


山崩海啸。



再回到一周之后。


恺撒站在KOFⅤ的街机面前,按下“重新开始”的按钮。这一片都是即将停止使用的老式街机,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恺撒只好带楚子航来到人流量最少的地方。他们五分钟前才从旁边的太鼓游戏排队过来,楚子航只打了一局就不玩了,原因是他在手忙脚乱中打出了机器运营至今的史上最低分,看到的人全部哄堂大笑。


拜这个所赐,他到现在为止都没和恺撒说过任何多余的一句话。于是恺撒操纵己方的女性角色站着跑着躲着被楚子航单方面痛殴,一局接着一局。


“你在让着我。”楚子航终于忍不住道。他嘴里含着一块不大的叮当猫棒棒糖——是刚才在街道上恺撒买给他的,舌头都被表面的色素染成蓝色。黑色的美瞳镜片反射出屏幕上的情形:恺撒的角色躺在地上血条清空,而楚子航的角色站在原地摆出一个“win”的胜利pose,血条还剩百分之五十以上。


恺撒也噙着同款棒棒糖,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问他“好玩吗”。


“没感觉。”楚子航答,并且松开红色的手柄。半个月前他扛着迪里雅斯特号浮上海面,恺撒把路明非安置到旁边的小渔村之后就带着他一路逛到东京。中途他们经过梅寺町,刚好是樱花开放的时节,鲤鱼旗在漫天粉色的花瓣中舒卷着身体飞舞。他们穿过树林,坐在神社的台阶下,一人捧着一份当地居民亲手做的热乎乎的岬青花鱼饭吃着。夕阳穿过朱红色的鸟居将楚子航的脸映得微微发亮,他握着筷子没有动,有些出神地盯着手里的米饭,以及里面那条烤到焦红色的青花鱼。


“不喜欢?”恺撒凑过脸问。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衬衫和牛仔外套,金发乱糟糟的扎在脑后,一点富二代的潇洒形象都无,但是看起来却并不尴尬也不局促。一路上他都是靠着这样一副流浪的外国旅人的形象骗取少女的芳心和老人的同情,晚上借宿民居,白天和楚子航一起到本地居民自己开的小作坊里打工,等挣够了路费就坐列车前往下一个地方,挣不够的话就留在当地看风景:废弃的神社或者悬崖边的枫叶林,在夜晚翻过盘山公路的栏杆悬空着腿赏月,听下方林海波涛起伏……太多了。


楚子航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答应跟他走。


“不是不喜欢。”他回答,试着夹起一口米饭,就着鱼头一起咽下去。


恺撒没有再问。


树林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动铃响,卷起地上断裂的杂草和花瓣,荡起波浪一般起伏的弧度。在他们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佛龛,后殿屋檐翘起的四角上悬挂着褪皮掉漆的风铃,在风中轻轻晃动。


“我上一次苏醒的时候。”楚子航突然开始讲——他说话总是这样,没个前奏也没个铺垫,笔直得像一条高速公路,恺撒都习惯了。楚子航把饭盒放在自己并起的膝盖上用双手捂着,“是在中国。当时的社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国家里有人封王称帝,大家普遍信奉天象和风水。一些人把龙的图腾绣在自己的衣服上和宫殿里,并且称自己是‘天子’,但我知道他们都不是真的龙。”


“是因为你才是真龙吗?”恺撒笑着回答。他也把饭盒放到脚边,结果筷子不小心滚到地上……看来是没法吃了,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楚子航说,“但是其他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是‘真龙转世’。在我到那个家第十五年的时候它被当时的皇帝抄了,理由是司天监对他说,那个家里有人命犯龙气,冲煞帝星。”


“那个人就是你么?”


“嗯。但其实我根本没想过造反什么的,只想普通地生活下去,所以连科举考试都没去。”


“这么听起来你似乎并不讨厌人类。”


“是在那之前了,因为除了诺顿和康斯坦丁我没有见过其他龙,所以只好和人类一起生活。我孵化的地方和你们上次下潜的地方很像,深海极渊,浮上去之后是一个山洞,他们在那里等我。但是他们等我却并不想让我出去,所以用炼金术法阵把海底和陆地的出口全部封住了,作为补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来宝石给我。”


仿佛针尖刺了进去,恺撒的心脏略微收缩了一下。他想象着一条幼龙孤独地盘踞在几乎全封闭的洞穴里,周围或许暗无天日,或许会有一线天光垂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个时刻都只有那些无机制的闪闪发光的宝石与他作伴……还有他自己的翅膀与尾巴。起初他追逐着自己的身影自娱自乐,后来逐渐厌倦了,于是就趴在宝石堆上数着宝石安静度日,想着唯二见过的两个同类什么时候能来看看自己,这样他就能借机被外面世界的一小片光芒照耀到。只是一小片而已。


“你就没想过要出去么?”恺撒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真的,要是有人敢把我关在那种地方还敢厚颜无耻地来看我,我不趁这个机会打死他就算轻的了,哪怕是我那种马老爹。或者你就没想过什么时候弄死他们?”


“没想过。因为当时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以为大家都是这样,所以感觉不到孤独。”楚子航淡淡道,“后来是一群人类不小心闯进来,我就变成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样子混在里面……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还是蛮感谢人类的。”


“……”恺撒拾起筷子,“这也是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喜欢数宝石的理由吗?”


“嗯。不过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和诺顿还有康斯坦丁是什么关系。”


“好吧,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不知道你让我问什么……对了,你还没说几百年前你那家被满门抄斩以后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哦,他们把我绑在铜柱上烧。”楚子航说,“那点火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所以我趁半夜他们都去睡觉的时候割断铁链跑了,临走前去灶房里拘了一捧灰洒在火场上,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被烧死。之后我去找诺顿和康斯坦丁,但是没有找到,所以就去了第一个小岛,那里也有人类,他们每个月都把岛上的女人送给我让我享用……我觉得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于是换了一个地方,也就是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


“所以你之后就变得讨厌人类了么。”


楚子航一愣:“没有。”


“他们都把你绑在铜柱上烧了。”


“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那家人。他们一直把我当作儿子对待,却被我连累得一起死了。”


“……作为一头龙你还真是善良。”恺撒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一头这么容易轻信人类的龙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办法吧,毕竟生活在一起。”楚子航解释,“倒不是善良,其实我……”


恺撒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好了你不用再说我都明白”的表情。


楚子航于是默默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一边摆开饭盒,拾起筷子。微妙的气氛在沉默中酝酿。


“我……”


“我……”


他们同时开口。


“我们进去看看吧。”恺撒抢先一步捉住楚子航的手腕说。楚子航被这种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恺撒说的“进去看看”是“进神社里面看看”的意思,下意识后退想要挣开,却被恺撒攥紧又拉近回去。


“听说在日本这个季节去神社参拜可以心想事成,就像中国的开年庙会。”人类的另一只手毫无顾忌地搭在他肩膀上,帮他拍了拍刚才经过树干时不小心蹭上的泥土,竖起大拇指道,“我一直都想试试,你不想吗?”


楚子航本来想回答“不想”,但是看着恺撒专注的目光他突然也没那么不想了。人类的掌心很热,烫到马上要烧起来一样,丝毫不亚于把君焰握在手心的温度。


“好吧。”楚子航低头看着草地上的落花,水珠扑簌扑簌地闪动着,他一副“既然你想去那也没办法”的公正模样,面容板得一丝不苟。


恺撒忍不住大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


刚才那阵短暂的尴尬终于算是揭过不提。



“你该回去了。”楚子航说。


棒棒糖被他咬碎含在嘴里,白色的塑料柄孤孤单单地躺在橡胶手柄旁边,等着主人把他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回哪里?”恺撒随口问。街机的显示屏上大门五郎近身十字缚将不知火舞摔在地上,却不料不知火舞一个后跃起跳直接对他兜头放了大招。大门五郎血条清零,技能槽只差不到百分之五就满格,楚子航的屏幕上第一次显示出“GAME OVER”的字样。


“想回哪里就回哪里。”见状他点击操作台右上方绿色的按钮退出了联机模式,一脸“和我无关”的漠然表情。


“那你呢?”恺撒又问,“你的宝石还在我那里,不要了么。”


“嗯,送给你了。”楚子航倒是答得挺淡然,“如果以后还有像现在一样落魄的时候,记得带一颗卖了救急。”


“这么重要的宝贝送给我没关系吗?记得里面还有上千年的稀世珍宝……我以后可能会拿他们做给我女朋友的生日礼物,或者给未婚妻的定情信物。”


“嗯,没关系的。”楚子航低声回答。


“但是我觉得有关系。”恺撒低头摆弄着红绿相间的手柄。在楚子航退出联机模式以后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屏幕上穿着武道服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棕发随风飘扬,“遇到我之前你每天躺在他们上面睡觉,闲着没事干就数数,到最后连什么颜色的有几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不行,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最马虎了,不在意结果也不在意过程,只在乎当下的体验。”


楚子航点头:“发现了。”但是他不明白恺撒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以为他是太骄傲所以不愿意接受这笔平白的馈赠。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我把他们送给你是为了感谢你把我带出小岛,并且说服其他人让我在诺顿馆借住,还有这段时间的旅行。”他说话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真挚,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然而听起来依旧有很多词不能达意,“其实我很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能平安到东京也是多亏了有你。虽然在学校闹过一段时间的不愉快,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和你之前见过的人比起来呢?”


“……比他们都要好。”楚子航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


恺撒轻轻地笑了。


远处传来骚乱声,应该是家里那帮急得跳脚的烦人精察觉到哪里有问题于是重新杀了回来。他刚才跟在楚子航身后躲过了第一波搜查,是因为楚子航使用了言灵让他们与空气融为一体。但是现在看他的样子,大约并不愿意故伎重施。


见面肯定是难免的了。恺撒张开镰鼬,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个?一个,三个……十一个,其中有一个是路明非的,有一个是帕西的。


“说起来我一直都没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在海底。”他站得离楚子航远了些,逐渐往旧街机外围的拐角靠近——骚乱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他一边后退一边问,“是为了那座古城吗?还是那个胚胎?”


楚子航眼底一瞬间有光燃了起来,但是很快又归于死寂,仿佛海底那艘倾塌的沉船……他看着恺撒安静地点头,声音略微有些发紧:“对……你说的都对。”


一束霓虹灯光落在他头顶,光柱中纷纷扬扬仿佛有七彩的大雪飘落。帕西带领着加图索家的暴徒们手持枪械绕过拐角,惊喜地喊了一声“恺撒!”


恺撒转身看了他们一眼。



他被蜂拥而上的人群包裹起来。


楚子航依旧像一根结了冰的棍子一样戳在原地,眼神逐渐变得锋利起来,同时冰冷下去。仿佛有实质性的寒气溢出,他坦然面对十几抬高指向他的脑袋的枪口,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别动!”帕西喝令,他很少露出这么严厉的表情。在确认恺撒没事以后他才重新转向楚子航,仍旧冷着声道,“你是谁?”


“……”


楚子航没回话。


“别开枪!等等!大家都别冲动!”路明非冲进来,拨开人群往前撞,“其实是这位英雄好汉救了我们!”他当然没敢把那句“虽然这位英雄好汉是条龙”也给吼出来,所以只好努力用白烂话营造出一种“其实这位是良民一切都是误会”的情境,虽然成效并不大。


楚子航微微有些错愕。


这时候老大说话最顶用啦!你俩可是把我一个人抛在郊区的冷风中自己携手私奔了啊!这铁一般的事实可不能不认啊!路明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恺撒,“老大……”


“路明非说的没错。”恺撒果然点了点头,有了家族撑腰的他举手投足间又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甚至呼风唤雨的大少爷,仿佛随时都能掏出黑卡刷爆这家游戏厅的所有机器,而不是一个为了一块面包就能向路边老太太抛媚眼的流氓头头。他整了整衣袖道,“不用管他,我们先走。等惊动了警视厅或者蛇歧八家想走可就难了。”


“对对对对对……”路明非疯狂点头,“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啊,而且老大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对面那位既然是英雄好汉自然有光环蔽体不会出事的……”


帕西依然将信将疑地看向恺撒。


恺撒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命令的意味不言而喻。


“……多谢。”


最终帕西鞠躬道。


十管冷酷无情的枪口抬起又放下。没时间问姓名了,他们一齐护送着恺撒往外撤。路明非灰溜溜地跟在中间,心想还好你们不知道这位英雄好汉其实是条龙……虽然有些不地道,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校长来解决吧。


没人注意到恺撒是什么时候落在最后面的。


他一边后退一边眼睛不眨地盯着楚子航看。青年站在那里的零落身影总是很容易让他回想起他们旅途中的一些事情。包括每天半夜醒来楚子航独自站在窗边的背影,夕阳下飘落在他头顶的樱花,还有晨起时他独自抚摸着古刀沉思的侧脸。回想起佛龛后低眉正坐的青年。他决定向一个人类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时候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呢?明明知道这个人类是他最不能信任的屠龙者。他就不怕自己把这些事告诉学校然后带着一群混血种去抓他么?到时候他可是真的会被那群疯狂仇视龙族的混血种钉在铜柱上烧死的啊。


远处楚子航的嘴巴动了动,但其实什么都没说。


恺撒又回想起在核动力舱引燃之后,抓着安全锁把自己扔回迪里雅斯特号内部的楚子航。他还记得路明非,因为路明非是唯一一个自己主动带下去介绍给他的人类。他向这个人类借了一本潜艇的使用手册之后就安静地坐在角落翻页。恺撒披了一件装备部的防寒外套在他身上。那一瞬间他们都很怀疑这个青年究竟是一条龙还是一个人类,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太像他们中的一员了,恺撒甚至觉得这个潜艇里本来就有属于他的一个位置。


那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看了半天使用手册但最终还是选择用言灵救下两个人类性命的时候,他就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那位同类可能正在看不到的迷雾中阴鸷地盯着他看吗?


他自己也说过,一条龙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另一条龙的领地,这是死忌啊。


恺撒的眼眶居然有些发酸。


他其实不是不喜欢说话也不是不喜欢笑吧?只是这么多年连一个能陪他说话或者能让他开心的人都没有,同类排斥他,人类畏惧他,所以他只好沉默地活着,最终沉默出了山一般的厚重和冰一般的冷冽。


说什么是为了胚胎才潜入深海,明明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那座古城一眼。话说回来你们龙难道不应该都是诺顿那个“逆我者亡顺我者也可能亡”的唯我独尊的残暴德行吗?哪里还会认真和我讨论儒家和道家的文化精髓的传承与传播啊,是不是也太搞笑了一点?


“是男人就要勇敢地去做。”他接着顺理成章地想到那个醉酒的夜晚,自己对源稚生说,“*人生里最值得回忆的旅行就是和某个来窗下喊你的神经病一起跳上加满油的车,挥舞着地图冲向夜幕的旅行啊!如果我能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这样做的,管他什么家族或者家族的期望。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最好的年纪和我最爱的姑娘驾着帆船在海上四处闯荡,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拖后,就算是没节操的种马老爹听到我这么说也一定会支持我的,说不定还会帮我把游艇满上油。毕竟要是错过了当下,可就再也遇不上这样的人了,我会悔恨终生!”


“楚子航!”恺撒突然大喊了一声,“我之前不是告诉我你人类都不能轻信的么!”


楚子航惊愕地抬头看他。


恺撒“哈哈哈哈”地大笑着,在万众瞩目下奔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活像个神经病一样拉着就跑,边跑边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可得快点!不然等警视厅或者黑道的那帮人来了就真的不方便走了!”


“等……”


楚子航被他这突然的变化搞得一脸懵。


“少爷!”


“老大?!”


不止楚子航,所有人都被他这抽风似的举动震住了,不知道这个刚才还风度翩翩被簇拥起来活像个黑道少爷的二百五究竟在扯什么名堂。就连一直站在游戏厅门口守株待兔的昂热也不免惊讶了一小下。


“校长。”恺撒扬着眉毛向他报备,“从今天起我可能要请一个长假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做。”老绅士胸前插着玫瑰花,十分风骚地把玩着手里的折刀,一边挂在指节上绕着弯一边和蔼地问,“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


“我确定。”恺撒毫不犹豫。


楚子航:“等等,恺撒……”


“那我恐怕这不是一个长假所能解决的事情。”老绅士笑起来无辜又温柔,“如果你跟着这条龙走的话,学校会开除你的学籍,换言之从今天起你就是他的从犯了,从A级混血种到A级抓捕对象……听起来有趣极了,对不对,恺撒?”


“我靠老大别冲动啊!”路明非大惊失色,“我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但是这他妈已经不是金子了啊!是锤子吧!”


“……少爷。”帕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离开家族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昂热冷静地指出。


然而对于这一点恺撒现在已经十分明白。


“没关系,我仍旧会是恺撒·加图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且我还有我的龙先生在。”他颇为骄傲地把楚子航的肩膀一搂,并且在上面大开大合地拍打几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来自周围的威胁,“别看他一副未发育完全的高中生模样,其实很厉害的!会炼金,学东西也快……好吧当然没我快,虽然他暂时是比我强上那么一点……些许。”


这是谁给你的自信?楚子航忍不住想,笑意却逐渐从心底蔓延到嘴角。


他抬手摘掉了美瞳。


于是恺撒一回头就看见那双并不十分久违的金色瞳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底仿佛盛满了流动的黄金……他差点被闪瞎。


“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你这么盯着我看我还是有些压力山大的……”恺撒表示。“压力山大”这个词是他跟路明非学的,不知道楚子航现在能不能理解。


“我没说要带着你一起走。”楚子航却沉下声线。当他环视四周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背后窜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那是一头真正的古龙在看着自己,比山还要沉重的威严贴着头皮和冷汗一同下压!


“如你所见,我天生崇尚力量与杀戮,不在意任何人类或者同类的生死,也不在意龙类的秘密是否公诸于世。”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手里有冰蓝色的火球浮现,果真不在意周围行人惊恐的目光与惊惧的尖叫。声音镇定如同吟诵一首古代的诗歌,质感则更似在冰底掩埋千年的黑色玄铁,“血腥,残暴,麻木不仁。无论是否想杀一个人对我而言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怎么办呢?”这种情况下恺撒大概是唯一一个敢打断他的人。他摸了摸楚子航的头顶道,“我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口出狂言了,你要是不要我的话我这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一边抠脚一边打牌啦。这样的话你的宝石也会被其他人拿去卖掉,想想看,你收藏了几千年甚至可能是上万年的宝物……”


楚子航捏着火球看他侃侃而谈,一阵无力感流过心间。他突然觉得在这个脸皮厚到堪比城墙的二百五面前自己的一切手段都显得很没意思,第一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第二你也不知道他发起神经来会做些什么。


紧绷的双肩逐渐耷拉下去。



恺撒拉着楚子航的手走过参道,脚下青石板堆砌的小路上还沾着新泥,显然是昨夜大雨留下的痕迹。


“这是本殿。”楚子航通过房间的布局和屋顶的装饰判断,“再往后走才能到达供人参拜的拜殿。”


“没关系,这里就好,也有塞钱的箱子和绑着铃铛的摇绳。”恺撒推开殿门,“反正你我都不算人类。虽然是一个废弃的神社,但没想到维修得还挺好,还有人给狛犬围了两条红围巾,是怕他们因为春寒受冻吗?”


楚子航低头,殿门前两尊石铸的守护兽的脖子上果然围着两条破旧的围巾,应该是村里的孩子来玩时随手给它们绕上的。而恺撒正蹲下去帮他们摆正领结的位置。


“这下就好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话说你知道参拜的礼节吗?”


“……”楚子航心想不是你说要来的吗,结果却什么都不知道算怎么回事。


“塞钱,摇铃,然后参拜,通常是二拜二拍一拜:先低头弯腰呈九十度,鞠躬两次;再双手合于胸前,记得右手略低于左手,拍手两次;最后低头弯腰呈九十度,鞠躬一次……”


恺撒向钱箱里象征性地塞了一枚一日元的硬币进去,跟着楚子航的解说像模像样地做起了参拜仪式。


轮到楚子航的时候他却只是摇了摇铃,然后阖眼拍了两下手。


“你这个不符合流程。”恺撒在旁边看,“我刚才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


“日本人奉龙为神,传说中历代天皇就是神的后裔。但其实真正的龙血后代是上次让你们去海底送死的蛇歧八家,在你们毁灭神藏所之前沉睡在里面的神就已经苏醒了,只是他们毫无所觉。”


恺撒微微站直了身体:“你要插手这件事吗?”


“不。”楚子航摇头,“他们怎么样和我无关。”


“不打算帮助一下你的同类?”


“龙类是没有团结意识的,哪怕亲生兄弟最终也有可能自相残杀。”他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想说,既然日本人奉龙为神,那么我来这里参拜很可能会被他们的‘神’认为是不怀好意,也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找碴的’,或者‘踢馆的’。”


恺撒终于意识到楚子航可能只是想说一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只不过他显然不明白怎样的玩笑才能够引人发笑。甚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类或者混血种,听到他这番过于严肃的话题都不会想到是一个玩笑,但恺撒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


这次他们在本殿前的台阶上坐下,彼此都离对方比之前更近了些。恺撒问他:“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应该没有。”


“也没有人觊觎过你的龙骨?”


“没有,可能他们觉得我在龙类中算比较弱小的一种。”


“你上次说去学校偷龙骨十字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其实我不知道康斯坦丁的遗骸在那里,去了以后才发现。”


“我就知道。”


“……你呢?”


“我得说一声抱歉,真的,我的确答应校长和执行部的人帮他们拖延时间。如果那时候我没放你走的话诺顿馆的机关就会启动,他们会用贤者之石打爆你的脑袋。”


“……”


“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我还有事情想坦白,可能说得有点多,你忍一下。从见面到现在我都没怎么提起我家里和小时候的事情,是因为我并不觉得它们是什么愉快的、值得拿出来分享的回忆。我猜我有很多兄弟姐妹,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一直以来家族所承认的继承人只有我一个。我一直都不太喜欢继承人这个名号,还有他们对待我的方式,所以小时候会想尽办法给他们制造麻烦,包括把鱼胆混到客人的沙拉里,或者把舞厅的音乐换成刺耳的鬼叫……虽然其实现在想起来都蛮有意思的。我一边排斥家族一边生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当然是直到这次和他们失去联系,才看清楚这一点。我承认,必须要承认,最初是有些不习惯,我想要钱,想要上好的贵宾待遇,这些都是我之前习以为常的生活,但是后来慢慢的我发现他们好像也没这么重要了。我们一路走过来或者坐低等电车过来,衣服都是问码头旁边的渔民借的,要自己想办法挣钱还不能被警察或者黑道注意到……诸如此类习惯以后,居然也没怎么觉得不好。”


“不过的确挺狼狈的。”楚子航说,“其实我可以炼金……只不过我不太喜欢黄金。”


“拿着金子去卖的话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


“……”


“等我们离开日本以后可以这么做,但是现在还是算了,我听路明非说加图索家正在找我……说真的,如果有机会一起离开日本,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全世界旅行?我带你去你没去过的城市,你带我去我没去过的丛林或者海底,就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样的话你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其实我很残暴的,说不定会在没人的小岛上把你吃掉。”


“你要想吃掉我的话现在就可以,也没有人,为什么一定要到小岛上去?”


“……”


“况且想吃掉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以为我不会还手吗?大不了就像第一次见面,我们打一架。”


“那时候你也没打过我。”


“……所以我有时候真是挺讨厌你的。”



“楚子航!”恺撒趴在龙背上喊,“你就这么飞起来没事吗?这里不高,可能有人会看到!”


“再往高的话你会窒息。”黑龙面无表情呼出一口气,“放心吧,我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只是需要那条街上的人暂时睡一觉而已。杀死那么多人的话事后处理起来也有些麻烦。”


“所以你真的杀过人吗?”恺撒疑惑,“我还以为你是吓唬他们的。”


“没有,但也不是吓唬他们的。”楚子航淡淡道,“我杀过龙。”


“……?!”


恺撒心想你他妈不就是一条龙吗?你们龙界这是究竟流传了多久自相残杀的传统啊?难道之前龙王假死都跟混血种还有人类没关系其实是你们这种内部人士的手笔吗?也太惊悚了点。


“……我还以为只有龙王的双生子才会自相残杀。”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然而环绕着黑龙脖颈的那道伤疤似乎证明了他并没有说谎。楚子航以往现出龙身的时候都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因此恺撒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道旧伤。它狰狞恐怖,从后背一直横贯到相对柔软的腹部,凹凸不平的疤痕表面仿佛灌满了时间与血的锈气,光是看着就仿佛能感觉到残酷的杀戮意志自其中喷薄而出。


“看到这道伤疤了吗?是我还在幼年的时候,其他同类想吞噬我,然后用龙爪留下的伤痕。”楚子航低声解释,“后来我逃到深海中,躲过一劫,伤口却因为在低温中浸泡太久,所以无法修复,一直留到现在。”


“……”


恺撒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伤疤表面。


光是想象他就能感受到那种同类相残的血腥和冷漠,难以想象当时还是一条幼龙的楚子航是怎么独自捱过这些伤痛和苦难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舔着伤口感受到恐惧吗?会蜷缩着翅膀想要一个人来救救自己吗?会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吗?


“那后来呢?他还有没有再找到你?”


“没有。”楚子航顿了顿,“是我在成年后找到他,并且把他杀了。”


“……”


这前后转折来得太快,恺撒由衷地愣了一愣。他刚才还在脑补幼小的黑龙缩在海底楚楚可怜地舔伤口,下一秒这条小黑龙就面无表情地撕碎了另一头大龙的脑袋……难怪之前楚子航说自己残暴,原来是事实不是恐吓。


“怎么,很奇怪吗?我就是这样的,他既然想杀掉我,那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你还真是记仇……”恺撒咂嘴,“难道说你对每一条来找过你碴的龙都是这样吗?睚眦必报什么的。”


“差不多是这样。不杀掉他们我就会死吧?所以也没有办法。”


楚子航的语气客观到不像在讲述自己的事情,倒让恺撒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心疼是白矫情一场了。


他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轻易遇不到同类了……你们龙语里有“杀胚”这个词吗?”


“没有,什么意思?”


“……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我们先商量一下要去哪里。其实在日本我还没有逛够,那些纪念品看来只能委托家族带回去给我的下属了。等他们解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我们可以回去看看,来的时候我在飞机上看见银座,那里是东京最亮的地方,据说地价最高的时候可以买下整个美国。”


“我想去‘千鸟之渊’。”


“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二战无名日军的墓地,他们中的一些人在上世纪中期曾经屠杀过你曾经居住的故国的百姓。去了以后你可以考虑往墓碑上吐口水。”


“我知道,离开卡塞尔学院的一年里我稍微补习了一下这几百年来人类的世界史和国家史。我只是听说那里有条一里长的樱道,一路上有800株樱树,所以很想去看看。”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真是一头奇怪又可怕的龙。”


“谢谢。”


“不,我的意思不是要夸奖你……算了,如果你觉得是就是吧。”


“……”


云层在他们身边划过,丝丝缕缕仿佛柳絮一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和龙中都没有任何一方说话。而恺撒一直处在黑龙领域的保护范围内,居然丝毫没觉得冷。


日渐黄昏。


楚子航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恺撒惬意地摊开躺在龙背上,闻言低低地笑了两声。


“等到你想取回那些宝石的时候吧。然后我们就回去。既然是一场旅途,那么迟早是要归家的。”


“回加图索家吗?还是秘党那边?”黑龙敛起眉,“你明明知道这两边任何一方都不会接纳甚至是认同我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回到一个我们都想去的地方。”恺撒在那道伤疤上烙下一个轻轻的吻,“这次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再沉到海底用舌头舔着伤口度日,你愿意相信我吗?”


“……”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振翼的频率稍稍乱了一个节拍。晚风带来他宁静的呼吸,黑龙转了一个弯,绕过山巅,带着恺撒继续往落日的方向而去了。



END


龙与少年游。


ps.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用评论砸我T.T其实每次都是这么希望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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